他的语气太严厉,是燕婠从未听过的,即使太黑看不清他的面容,燕婠也能猜到,他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她努力回想自己做了什么,不过将那害人的玩意儿碾碎扔了,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于是不怕他,反问:“我拿了什么?”
“你知道的。一个纸包......给我。”
燕婠冷冷道:“要不是因为那个,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还想留着吗?若樊栩瞧见你这副模样,一定会开心到转圈圈。你就不能尝试摆脱吗?”
聂寻听到不由分说的指责,抿紧唇,呼吸因怒气沉重,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给我。”
“已经扔了。你别想再找到。”
“在哪儿!”
燕婠吓了一跳,浑身瑟缩一下,高声道:“没有了‘垂罂’,你活不下去吗?难道你下辈子都要靠它?我偏......”
后段话没能说出来,聂寻如矫健的豹子,猛地朝她扑来。她原本坐在干草堆上,经此变动,重心不稳往后倒去,聂寻双手握住她的肩头,沉沉道:“没有它,我怕下一次,会伤到你。”
燕婠有点儿喘不过气,暗暗推他,但无济于事。听他这样讲,心里说没有点后悔是假的,如此一来,声音柔了许多:“那你总不能靠它过一辈子。”
沉默。只能听到两人交织的呼吸声。燕婠快窒息了,是真的窒息,聂寻有大部分重量落在她身上,他自己不觉得,燕婠简直要难受死。
“你能起......”
“我可以......”
两人同时开口,又再次沉默。
温热气息喷在颈窝,酥痒无比,燕婠挪了挪肩:“你先起来。”
“给我。”
忍无可忍:“我说过已经扔了。”
他哼一声,就差直白地说不信了,手往她腰间的荷包探去。燕婠急了:“你就这样信不过我?我是那种人吗,骗你作甚!”说完想了想,还真是。
聂寻没说话,认真翻找。
她叹气:“你再怎么翻也没有。”说着伸手欲夺过荷包。聂寻耐心即将磨尽,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四处翻找。燕婠动弹不得,心下格外不安,结结巴巴的:“你你、你松开我!都说过真的没有......”
斗篷滑落,腰肢忽然一凉,短小的上衣早跑了一大截,但因为周遭太黑,聂寻毫无察觉,勤勤恳恳地在干草堆里翻来翻去。她正思考该从什么位置踹他,聂寻松开禁锢她的那只手,尔后,在黑暗中,精准地落在她裸露的腰肢上。有一瞬间燕婠怀疑他是故意的。
事实证明聂寻确实不知道,还顺手捏了捏:“嗯?”
“嗯”你个头!
燕婠险些背过气去,她呵呵笑两声:“你再捏一次试试!”
打掉他的手。
聂寻似乎明白过来,百年难遇地扭捏起来——即使看不清他的脸,她也能感受到他的窘迫。他手忙脚乱地替她盖上斗篷,踉跄站起来,立在一旁。
燕婠整理好衣裳,决定化解尴尬:“我饿了。”
他很快回复:“烤松鼠?”
......她刚才怎么就没能果断地踹下那一脚?燕婠叹气道:“这样黑,你要找什么都找不到,不如先出去,吃点东西再做打算。你睡了一天,难道不饿吗?”
经此一说,聂寻还真觉得饿了,于是摸黑找出口。燕婠凭着记忆摸索到一架木梯,叫他过来,两人小心翼翼爬上去,把地窖的木板推开。推到一半时,明晃晃的月光漏进来,与此同时还带了细细的雪花,他们纷纷仰头。
聂寻把木板完全掀开,厚重的板子砸在雪地里,声音沉闷。燕婠趁着明朗月色,返回寻找包袱,她吃力地将包袱举给聂寻,后者早已上了地面,接过包袱,顺带拉她一把。
辛辰的牌子还在。两人稍作商议,决定连夜赶去可以接纳他们的地方。睡了一天,燕婠不困,就是饿,同时担心聂寻的身体,不过他看上去并无异状,只有脸色略微苍白。
他们简短地商议一下,决定不和店东打招呼。出了茅棚,沿官道走,眼睛适应了黑暗,比点火把看得更远。道旁土堆比之前那段路少了许多,饶是如此,燕婠仍然有错觉,好像一回头,就能看到牙拓鬼魅般的轮廓。
有时凝视聂寻的背影,他的身体不瘦弱,袖子太大才显得单薄。他又换上黑不溜秋的衣服,像影子一样。燕婠忽然意识到,距离他上次犯病,时间短了许多。她大概估计一下时日,果然短了三四天。
这样下去,会不会越来越频繁?即使不愿相信,但可以肯定的是,会。
她小声问:“聂寻,要是下次犯病,你该怎么办?”
沉默。只能听到鞋底沙沙声。
这个问题刚说出口,她就觉得自己太蠢了。是她把“垂罂”扔掉,现在反而问他该怎么办。但转念一想,她也是为他好……
为他好。多么讽刺的几个字,多么像苓枝质问她时说出来的话。好像她一心为了他好,他就能好好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