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你说了些什么?”
燕婠咬着嘴唇,掂量把“朝丝”说出去,他会不会生气。樊栩却误以为她在用沉默对抗,手下力道逐渐加重。
她抽身不得,用另一只手推他,反倒把两只手都赔了进去。燕婠又气又急:“你松开!这样中意我的手,砍下来给你要不要?然后放我和聂……”
樊栩冷笑:“倒是个法子。”
她结结巴巴的:“我、我就随口一说,动刀动剑的多危险。”
“她告诉了什么?”樊栩不依不饶,语气里有自身未察觉的严厉。
燕婠眨眨眼,有点莫名其妙:“只说了‘朝丝’,没有其他的。你自己下的毒,还怕我知道么?”
樊栩的神色变得微妙,眼底有她不曾见过的阴桀肃杀,一瞬间好像真的变成了来自地府的黑无常。燕婠瑟缩着,张张嘴,欲言又止,刚打定主意不说话,没想到樊栩发觉了。
“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
“说!”
他的声音拔高,惹得行人纷纷侧目,耳畔不时传来私语。燕婠很头疼:“那、那我说了,你不许生气。不许捏我。”
若把这段话单独拎出来,旁人指不定以为是小姑娘家的娇嗔做作,只有燕婠自己知道,她有多害怕。
樊栩静默。
“晁娘死时也没见你紧张,怎的一提到‘朝丝’,激动成这样?难不成药是别人下的?”她小声说。
樊栩凝噎半晌,似哭笑不得,甩下一句“是我做的”,扯着她快步往前走。燕婠踉踉跄跄,好容易才跟上。
他们走到街尾,暮色四合,从城主府始,渐渐燃起星点灯火。渚崖城沿袭昭黎旧例,会宵禁,不过比起建乐年间,这里的宵禁委实不像样子,不仅制度松散,半夜三更才开始,巡逻兵士即使发现几个违反规定的人,也不会苛责,至于如同旧时,将违禁者押入大牢甚至就地处决,是从来没有的事。
现在樊栩坐镇,宵禁松了又松,只剩下照例的夜间巡逻,而此刻华灯初上,夜里的渚崖城才刚刚苏醒过来。
燕婠瞅见干果铺子,立刻迈不动腿了,将方才手腕险些断掉的危机全忘掉,眼巴巴的看着樊栩。又觉隔着帷帽诚意不够,于是挑开纱幔一角,老鼠似地望。
樊栩今天陪她一起抽风,没怎么犹豫,做个手势,暗卫不晓得从哪里跳出来,搜搜口袋,给了她一点碎银子。
她买了杏脯和紫苏梅,揣在怀里,无奈樊栩揪住她一只手不放,眼瞅着好吃的近在眼前却吃不到,燕婠气得直跳脚。
他们从街尾折回,回程热闹许多,卖花翁抱着一篓子梅花刚走过,拿祖传膏药神神道道的老婆婆就迎了上来,不等他们说话,她见到樊栩肩头绣的金色城徽,吐吐舌头,急忙走开了。不远处有人挑着一筐饴糖慢悠悠地前行,燕婠没忍住,追上去,买了一包芝麻糖,黑熟芝麻伴着花生碎,香味扑鼻。她吃了一块,十分犹豫要不要给樊栩。
毕竟是花他的钱。暗卫的钱也是他的钱。
她偏过头,隔着绰约朦胧的纱,见樊栩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串花灯。花灯从梧桐树梢垂下,用纸扎荷花、牡丹、鲤鱼、蝙蝠等样式,一派吉祥如意的好寓意。花灯下,几个扎总角的孩童围在一堆斗蛐蛐儿。
燕婠仰起头,看看花灯,又看看他。
他的睫毛不算长,弧度却出奇地好看,五官单独拎出来并不出色,组合在一起有出人意料的英气,在笑起来时,又酷似邻家兄长般亲和。燕婠看着他,许是他给自己买了些小零嘴,他在她心中的印象好了许多,燕婠瞧着瞧着,竟觉得他很是好看。
樊栩这些年,过得并不轻松。
她心里刚冒出一点小感慨,樊栩忽然扭过头:“好看。”
“我才没看你!你有什么好看的!”
樊栩摸不着头脑:“我是说,花灯好看。”
……燕婠的脸一时如火烧,幸亏戴了帷帽,否则被发现,免不了一顿奚落。
“要买些,给小妹瞧瞧。她一定欢喜。”
算算时日,晁娘应该入土了吧。燕婠的脑海里顿时浮现,一串鲜艳喜庆的花灯在凄清阴森坟头飘荡的画面。
她只知道樊栩癖好独特,没成想独特到如此境地,拜服拜服。
樊栩到底没买下那串花灯,两人兜兜转转,在夜市最热闹的时候回府。燕婠无比痛惜,她还想听完那折戏本子。
樊栩毫不留情地嘲笑她:“一出本子,听了十几二十年也不腻,怎么不见你对江家三郎如此专情?”
“三郎是三郎,本子是本子。不可相提并论!”
“三郎与八郎,总能论一论了?”
燕婠一张脸涨得通红,哼唧半晌,打算不理他了。樊栩眄她几眼,也不开口,但嘴角笑意犹存。
还没到斯涧堂,遥遥见一个侍女在台阶下守着,似乎等什么人。不过晓得站在这里等,除了等樊栩再无他人了。
果然,隔十来步见了樊栩,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