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挥剑,斩出锋芒。
欺霜赛雪的明光闪烁即逝。
嘶!
道济也没料到,这一剑竟如此果决,低头一看,只见整个衣袍下摆,从小腿处断裂,坠在地上,而就在道济低头之时,身躯的重心出现变化,整个人如被锯倒的木头,栽在地上。
唯有那小腿以下,被斩断的双脚,依旧站在地上。
寒气如烟,封住腿脚处的端口,凝结一层冰霜,不曾洒出半点鲜血。
“哎哟!哎哟哟……疼死贫僧了。”
道济疼得满地打滚,滚到断掉的双脚旁,将脚掌抱在怀中,凄声惨叫:“贫僧的脚啊!”
锵!
女子还剑入鞘,转身朝夏侯拱手一礼,道:“公子且看,我没有打坏公子家中的器具,也没有留下半点血污。”
夏侯微微颔首,却没有开口回应,只因心中已是一片惘然。
很像!
同样的杀心炽烈。
同样的讲信用。
言必信。
行必果。
很像剑客兄。
除了性别以外,唯一不同的就是:剑客兄在多数时候,都是拿钱办事,不问是非恩怨,明码标价,千金一剑;而这个名为聂隐娘的女子,却不为钱,只为是非恩怨。
夏侯静默不语。
聂隐娘却看到了小倩怀中那柄奇长的八面汉剑,不禁问道:“请问夏侯公子,尊姓大名。”
夏侯道:“我就叫夏侯。”
聂隐娘眼神一凝,道:“天下第一剑?”
“然!”夏侯回答得很果决,正如当初一剑西来的剑客兄。
“久仰!久仰!”
聂隐娘神色一肃,拱手道:“你我都是剑客,而天下第一剑客的位置上,却只能坐一个人。金华书生宁采臣的《剑仙赋》,我也曾读过,读完只觉热血沸腾,心驰神往……这两天,我家中有些私事要办,待我办完了俗事,一定会重返西湖,拜访夏侯公子,观一观公子手中的八面汉剑。”
斗剑?
夏侯本想拒绝,可心中却蓦然想起,剑客兄那剑道生涯的最后一剑,在兰若寺里,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半空剑光绽放。
那一剑,绚丽至极,犹如在剑客那至死不渝的剑道信仰在燃烧……
“你要是想跟我一争高下,还请提前预约,杭州景色秀美,我难免会外出游玩,未必在家。”
夏侯答应了,转身走至凉亭里,拿起聂小倩怀中长剑,将剑锋抽出半寸,剑光照得四周亮如白昼,又渐渐变暗。
斗剑又何妨?
不论如何,这妹子剑法虽高,但也只算凡人的剑术,何足道哉。
论砍人。
夏侯是专业的!
“我必当奉上拜帖。”
聂隐娘被剑光晃得眼眸微眯,又道:“除了拜帖,我还需准备些什么?”
夏侯道:“一剑千金。”
聂隐娘似是早就知晓一剑千金的规矩,点头表示她知道了,又问:“公子已是天下第一剑,身价不同往日,为何不涨价?”
夏侯恍然道:“人总要有点坚持。”
聂隐娘赞叹道:“真信人也!”
夏侯摇头一笑,插剑入鞘,剑光消散,四周为之一黯。
聂隐娘走至道济身边,叹道:“认命吧,安安心心的让我带你回去,跟我表姐成亲,我表姐等了你几十年,也该有个结果。如今你没了腿脚,不能乱跑,也该收收心了。”
道济抱着断脚,哭得像那个被他抢来的新娘子。
“告辞。”
聂隐娘朝夏侯拱了拱手,不再多言,抓起道济的衣领,要将僧人提走,却只听得手底下传来一道裂帛之声,低头一看,只见道济的衣领都被撕破了,但人还在地上,纹丝不动。
聂隐娘又去拉道济的胳膊。
道济坐在地上哭哭啼啼,任由聂隐娘使出全力,如拽山岳,怎么也拉不动分毫。
周遭突然响起了惊呼声。
“快看!天上起火了!”
“一座山!那是一座山峰!”
“糟了!那山似乎朝西湖飞来了……”
“翠竹村!大山落向了我们的翠竹村……”
聂隐娘猛地抬头去看,只见远空一座燃着熊熊烈焰的大山,从天而降,焰色将夜幕烧得通红一片,将黑夜照得一片透亮。
轰!
一阵震耳欲聋的炸鸣响起。
天摇地动。
山峦在这一刻落地,覆盖在翠竹村上,山体四周燃起冲天烈火,而院中之人则被强烈的地震晃得东倒西歪。
唯有夏侯,聂小倩,道济岿然不动。
哪怕实力非凡的聂隐娘,也被震得身躯一摇。
新娘终于不哭了,怔怔的看着被大山覆压的翠竹村方向,眺望那照亮夜穹的火光,做不得声。
道济也不哭了,嘴角浮现出一抹促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