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晚,我躺在床上,日常打开手机,手机新闻里面,十分应景的,讲述了这样一则无关紧要的小消息——两名青少年相约自杀,最终获救。
我的思绪被带向了远方——
自杀的青少年经历了什么呢?犯错被请家长,还是考试分数低?再或者是被同学欺负?我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的太浅了。深入一点,人们想自杀的原因无非是绝望,造成绝望的也仅仅是现实的错落。
举例来看——
妻离子散,家财散尽,这是中年人的绝望。
父母早逝,前途灰暗,这是青年人的绝望。
可是少年的绝望,却多得很,除了上面所提的,还有父母离异、父母再婚、父母早亡,告白被拒,或是青梅玉殒。要么就是些所爱的人出事,要么就是自己出事,无它。和生死、相聚相离,都有关系。
要比那些走过更长的人生轨迹的大人,绝望的源头多得多。
这就是人类渺小却沉重的绝望,就算是我,也经历过这其中许多条,却直到现在,才有通向结局的念头。
可惜的是,我不会那么笨,自杀还最终获救。
既然决定了要做什么,就要做好它……我过不好这一生,留不住什么人,我想,至少自杀这件事,应该还是能做好的吧。
第二天,我早早醒来,打开熟悉的讨论组,发现他们都在。
我:“早。”
白马:“早上好,就等你呢,现在人齐了。”
Yuki:“不多说,想做就做吧,来个地点。”
River:“都说自己所在地吧,我们之间就开诚布公吧。”
于是,我们都报出了自己的所在地。
我在中国上海,Yuki在扬州——到这还正常。看见我们俩说了出来,他们也接着讲了出来。River在美国洛杉矶……到这我还勉勉强强能接受。然后,大老板在台湾台北,白马在瑞典。
讨论组沉寂了很久,我才勉强敲动键盘——
我:“白马你认真的告诉我,你每天是看着日落还是黑夜,和我说早上好的?”
白马:“……我只是睡到下午起来而已。”
Yuki:“怪不得大老板一直用繁体……我还以为他在装B……”
大老板:“我用繁体又怎样!你想怎样啦!”
River:“好自黑。”
讨论组里又欢声笑语的,拿所在地开了半天玩笑,好像我们不是要寻死,而是如正常的每一日那样,从哀伤的人生里,点开这个小小的讨论组,和此生幸会的这群朋友一起聊天,度过每天唯一的乐事。
River:“不开玩笑了,我们隔着整个地球,怎么办?”
Yuki:“这次的费用大家AA吧,包括旅费,这样公平一些,也减少大家负担。”
大老板:“都要死了啦还有什么负担。”
后来,我们讨论了一下午,犹豫着是死在风景如画的欧洲,还是死在象征自由的美国,还是死在代表都市的上海。最终,考虑到航程问题,他们选择了死在上海。仿佛,这就是我们对这繁华世界的微弱反抗一样。
于是,我们将时间定在一周后,在上海相见。
这一周可做的事情很多。
比起什么都重要的,我首先将电脑里所有糟糕的东西都删了,把一切有污点的地方都清理了一下。即便是无亲无故的我,也不希望有朝一日,有人指着我活过的痕迹,而对我这个人评头论足。
接着,我开始收拾东西。
首先是一个大书柜和一个小书柜的书本——十多本音乐理论知识的教材,几本乐谱,一百多本小说,一大箱废稿,混杂着限量版普通版以及打口碟的一箱D。
然后是乐器,它们的数量很多也很占地方,乐器也都不是便宜货。
还有些杂七杂八因为爱好买来的玩意。
万幸的是,这城市够大。我久违的出了趟门,跑了几家乐器行,几样使用程度较轻的乐器,很容易就卖掉了。而那些具有意义的乐器,则在当地的论坛里敲定了买家,用快递送了过去。
那些让我受益匪浅,教会了我音乐为何物的书本和乐谱,则被我怀着敬意,同废稿一起烧掉了。接着,墙壁上贴着的,已经褪色却成了墙壁一部分的海报,我也只能揭下来,看着它们曾经呆的地方比周围要干净,真是唏嘘不已。
这些,都是宛如割肉一样,让我痛苦不已的事情。特别是我的萨克斯和那些废稿,真的让我哭了出来,以至于我才发现——寻死,原来并不是抹一下脖子就一了百了的。
家电不太好办,我一并卖给了偶然路过的,这个时代已经很少见的收废品的人,只留下了生活所需的最低限度的家电和家具。
办好这些,花了我三天时间。
接着,我花了一整天加一个晚上,精挑细选了一遍那些我所听过的歌,将它们整合成了整整一百首,每一首,在我认为都算得上是一种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