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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溟捂住只露出一截的刀柄,踉跄后退数步,颓然坐于地面,大口喘息,脸上却露出了古怪笑意,似凄绝、似悲伤、似不舍、似如释重负,还极少见的带上了点狡黠的孩子气:“这把刀……当你送给我了……你……走吧。”
他让自己走?
弯弯愣住,突然想起离光是阿爹送的,怎么能落入他人手里,正着急打算扑上去抢回来,突然觉得身子一轻,被人拦腰抱上了马背。
这个怀抱温暖而熟悉,耳边萦绕着有力的呼吸:“小鬼,你再这么不打招呼以身赴险,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你。”
不用回头,弯弯自然知道他是谁,心里生出了久违的甜意。
夏玄敬的长刀紧随楼誉而至,楼誉拔出邀月刀,一招袖指南山,将夏玄敬当头一刀格开,弯弯只觉得马身一沉,便知这两刀相交,力量极大,连忙主动拉住马缰,以便楼誉空出手来迎敌。
“陛下!”夏玄敬瞥到殷溟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显是受伤极重,心神剧震,随即长刀外旋,划出一个半圆,刀光如网,将殷溟护在圈内。
楼誉无心恋战,挥刀砍翻挡路的几个铁骑卫,一夹马腹,带着弯弯往外突围。
朔军此时方才如梦初醒,刷地掉转了箭头,对准了楼誉和弯弯,可是一想帝君也在这个方向,箭头所指有弑君的嫌疑,领兵的将领忙不迭地喝令:“放下箭,骑兵上,杀死他们。”
无数铁骑卫正掉转马头准备奔过去,突听轰然巨响,凉州城门大开,无数黑云铁骑呼啦啦铁流一般涌出,当头两骑奔得尤其焦虑尤其快速尤其虎虎生风,正是拓跋宏达和侯行践。
铁骑卫们只得再把马头转回来,正面迎敌,双方瞬间混战成一团。
见有人接应,楼誉精神大振,邀月刀挥得所向披靡,弯弯亦抢了把刀在手,一手持缰,一手挥刀,与他配合着往外突围。
夏玄敬滚鞍落马,奔至殷溟身边,见他胸口处有一道刀伤不断涌出鲜血,腹部亦中了一刀,骇人地只露出刀柄,伤得极重。
连忙掏出金疮药撒在他伤口上止血,急道:“陛下,您千万撑住,末将即刻护送您撤退。”
殷溟不置可否,眼光淡淡地,却始终胶着在那个渐行渐远的白色人影上。
只见她和楼誉刀光呼应,劈向他的刀,她替他挡开,刺向她的剑,他替她震飞,两人之间似有一种天生的默契和相知,自然而然有一种他人无法插足的浑然一体。
殷溟的心中如打翻的酱料盆子,百般滋味。
羡慕、怅然、落寞、失望、颓丧……只觉得一直以来的野心和豪情,如同烈火焚烧后的余灰被雨打风吹去,只剩下说不尽的疲倦和意兴阑珊。
静默片刻,涩涩道:“撤军吧。”
“什么?”夏玄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殷溟吐出口血,缓缓闭上眼睛:“朕说,撤军……”
……
一个月后,凉州将军府。
午后的风微凉,刚刚下过一场春雨,天空清澈干净如同透明的琉璃,空气中带着从远山飘来的木叶香气,格外清冽。
容晗推开窗,让房里浓重的药味散去,回头看看榻上睡得正香甜的弯弯,倍感欣然安慰。
那天险恶无比的厮杀仿佛还在眼前,他站在城墙上,看着如同鬼蜮般的战场,远远看着弯弯深陷乱军,心中焦急如焚,却强行控制住冲入战场的冲动。
这不是豁出性命就能做到的事情,自己必须好好活着,原地等着,否则楼誉救回弯弯后,谁来诊治他们?
容晗暗暗叹了口气,心里很是后悔,自己重医轻武,从不肯放多点心思在武艺上,若能有兄长一半的身手,那天也不至于落得个只能焚心旁观的地步。
好在,楼誉终于把弯弯救了回来,总算有惊无险。
但两人当时都伤上加伤,境况十分惨不忍睹,尤其是楼誉。
弯弯气海破损内力不足,但她极其聪明地借力打力,虽然伤得也重,但还算可以控制。
楼誉却惨得多,腹部伤口全部撕裂,血流过多,如果再放任他的血流一炷香的时间,也不用自己治了,直接给他买副棺材板,选个风水地,埋了算数。
因此这一个月以来,容晗成了黑云骑里最忙的人,除了忙于照料这两个重病号,还要兼顾军医之责,被军医们拉去处理那些伤兵们血腥棘手的伤口,忙得昏天暗地,累得清秀白皙的脸上挂了两个醒目的黑眼圈。
容晗走到床榻边,替弯弯掖了掖被角。
汤药里加了髓琥草,安神凝气,若再乖乖地躺上半个月,内息虽然还是难以恢复,但身子骨必然会强健许多,说不定还能胖个几分,不像现在瘦弱如同纸片,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吹走一样。
弯弯睡得很熟,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我快被你吓死了。”容晗看着她,既无奈又后怕,“弯弯,你不打招呼就这样跳下去,可知道我有多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