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再无外患之忧,裁撤边军势在必行。京中康王虎视眈眈,为免我们他日沦为鱼肉,任人刀俎,边军绝不可落在外人手上。所以……舅舅,我需要你的合作……”
他的语气温和有礼,却在苏仁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一见面,这孩子就叫他舅舅,用亲情打动了他,使他卸下了心防,然后他抛出了康王这个难题。他们都清楚,苏氏一族与贤妃母子息息相关,将来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所以他用康王向他施压,迫他就范。
正如莲生奴所说,皇帝势必不会让自己和苏仪一直掌握着兵权,因此边军的整合已无法避免。苏仪对此并不是毫无准备,他也留了后手,预备与皇帝斡旋,等到时机成熟时才会交出兵权。他没料到莲生奴会打起边军的主意,并且直截了当地向他讨要。他原本以为,皇帝让楚王来此只不过是皇帝向他表明自己的诚意,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莲生奴显然已有了自己的打算。苏仁甚至怀疑,北府之行说不定就是莲生奴自己的计划。
“舅舅?”莲生奴久不见苏仁回应,微微扬眉。
苏仁被他唤回了神,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仔细地审视着他。不知怎的,苏仁忽然忆起了多年前的上元夜,还是晋王的今上在宫外宅邸中与他们兄弟侃侃相谈的情景。那时的晋王给他们兄弟二人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以至几十年后,苏仁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可现在,记忆中晋王的面容却开始模糊,渐渐地与眼前的少年重叠在了一起。之前苏仁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意识到,今上与楚王乃是父子。
事已至此,苏仁已经知道他该如何选择了。平复了自己内心的波澜,他缓慢而郑重地向莲生奴一拜:“苏氏一门谨听大王调遣。”
莲生奴嘴角上扬,伸手扶起了他,亲切地回应道:“舅舅何须多礼?”
有了苏仁的允诺,莲生奴召见了北府诸将。
众将虽知楚王与苏氏兄弟沾亲带故,但那关系毕竟不能算多亲密,何况兵权是苏家的倚仗,要说服他们交出兵权显然不是易事。如此的利害关系之下,实在不能指望楚王那点亲戚情分就能令他们乖乖就范。
可楚王是带着皇命而来,势必要就此事与苏家兄弟周旋。若苏氏兄弟寸步不让,双方的矛盾随时都有可能激化,因此北府上下都在观望着事态的发展。虽然有不少人出于礼仪前去拜访了楚王,但在双方的态度明朗前,显然不会有人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莲生奴大约能够猜到众人的态度,因此将拜访之人一概拒之门外。只有在确信苏仁和苏仪会全力配合自己以后,他才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数日后,众将第一次齐集于都督府。当看见苏仁和苏仪在楚王身后步入大厅时,众将都颇为意外。苏仁早几日赶回北府倒也罢了,苏仪一直身处前线,却是什么时候和楚王牵上的线?两人肯给楚王这个面子,是否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并不是众人所想的那样疏淡?至少足以说明他们暂时还不想公开与楚王作对。
苏仁、苏仪含蓄的表态让诸位将领看待这位年幼亲王的眼光立时变得不同起来。莲生奴的目光扫过众人,唇边的笑容隐隐浮现——他们开始敬畏他了。这意味着他实施计划时阻力将会大大减少。虽然他们现在的敬畏更多的是因为站在他背后的皇帝和苏家,但是没关系,他可以慢慢地让他们敬畏自己。当务之急,还是要将北府纳于自己的掌控之下。
因多年处于战地,北府的行事效率远高于西京。这日的会面除了为莲生奴引见了各级将领、官吏之外,也有军政之事需要商议。莲生奴初来乍到,尚未熟悉北府情况,因此之后的议事仍是由苏仁主持。
莲生奴在旁倾听着。在京中时,皇帝几乎把所有的战报都给他看过,因此对于他们议谈之事他并不陌生:随着中原军队深入北狄腹地,本被中原拉拢的弥射和叶护两位可汗终于发觉中原绝不是仅仅想把不合作的莫何大可汗除掉,他们的目标是整个北狄。意识到了这点,弥射与叶护终于和莫何尽释前嫌,联合在了一起。然而此举却为时已晚:近一年的交战中,中原已将莫何的战力几乎蚕食殆尽。北狄各部族见势不妙,纷纷倒向了中原。
弥射、叶护与莫何联合以后的几次交战都处于劣势,联军的士气低迷,几无战意。在最近的一场战役中,苏仪率军击毙了弥射,莫何与叶护率残部远遁漠北。
今日苏仁聚集众将所经商议的正是此事:莫何、叶护已经远遁,是否还要追击?
至今为止,中原与北狄争夺的都是大漠以南的地区,漠北远离北疆,中原的兵马极少踏足。战力再强的兵马,长途奔袭和地形陌生也足以对其构成致命的因素,何况深入北狄腹地,对中原的兵马而言也不安全。虽然漠南各部慑于中原声威暂时来降,却并非真正的归顺。一旦漠南生变,有人切断粮道,中原兵马将无法补给。而漠北遥远,粮道过长,极易给人以可乘之机。众人对此都了然于心,因而在听到苏仁的问话后,几乎所有人都面露迟疑之色。
“苏仪,你觉得呢?”苏仁见无人说话,便转向自己兄弟。
苏仪果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