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如今却完全消瘦了下去,原本儒雅端正的面容此时也被胡子遮住了一半。取下头盔后,他的一头乱发便横七竖八地垂在了肩上。
常年征战的军将多半都有以这副尊容出现的时候,苏仪自己早已习惯,只是莲生奴身份不同,又显得很文气,他觉得有些失礼,不时嗅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怕熏着他。
莲生奴却不在意,上前携起苏仪之手与他叙话。最后还是苏仪自己忍不住说道:“某多日未曾沐浴,有碍观瞻,大王还是离远些为是。”
莲生奴微微一笑:“舅舅此言差矣。舅舅为国征战而不顾自身,某若因此嫌恶,也就不配为中原人了。”
苏仪心里一热:“大王此言过誉,某不敢当。”
“不过……”莲生奴善解人意地说道,“舅舅征战辛苦,还是先洗去身上的风尘为妙。请舅舅自便,不必在此强打精神陪我说话。”
苏仪月余不曾沐浴,闻言极是中意,却又怕莲生奴只是客气,并不敢唐突。直到瞥见兄长苏仁向他颔首,他才放心地告罪,急向内室走去。
书室内只剩下了莲生奴和苏仁二人。苏仁向莲生奴转述了远征的情况:苏仪这次千里追击,多历艰险。漠北的天气恶劣,马吃雪、人饮冰,一起驱赶的牛羊也冻死了不少。远征时间又超出了他们的预计,有一阵他们几乎断粮。最后苏仪下令杀死部分战马,食马肉、喝马血,才得以继续。
莫何、叶护原以为他们逃回漠北,中原便无可奈何,他们可以借机休养,将来再重整河山。不想汉军这次却一路紧随,不让他们有半点喘息之机。他们且战且退,最后被逼入了大漠深处。其帐下残兵见战胜无望,趁夜反叛,杀死了莫何及叶护,献上二人首级向汉军投降。
莲生奴默然。莫何、叶护等人和中原相抗近三十年,也算是一代英雄,却落得如此的结局,不能不让他唏嘘。
苏仁大约也有些感慨。他慢慢啜饮着盏中的暖酒,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向莲生奴缓声说道:“此战成功,北疆应该会太平很多年了。”
他说得很平静,莲生奴却听出了其中复杂的情绪。这次取胜,他们已尽了保国之责,接下来就该为自己谋划后路了。苏仁和莲生奴都很明白,与狄人相比,边军的整合才是最危险之事,稍有不慎,苏氏兄弟的半世英名皆会毁于一旦。
此前苏仁已向他效忠,现在应该是自己回报的时候了。莲生奴收敛了笑容,肃然说道:“从之前的消息来看,父亲原拟从京中选人来接掌边军。不过我已向父亲上奏,非边军出身的将领恐很难在短时间内建立威信,而边军之事不宜再有所拖延。父亲尚未给我正式的答复,但从其他迹象来看,我有七分把握,此议不会被驳回。”
苏仁点头,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不过……”莲生奴说到这里略显迟疑,“兵权之事……”
“某明白,我兄弟二人典兵已久,陛下难免会有些想法。兵权某可以交回,只是某需要一些保障,以免他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懂舅舅的意思。”莲生奴点头,“何况将兵权全部交回,不但于舅舅无益,于我也非幸事,最好的结果是二位舅舅能保留部分职权。”
苏仁转向莲生奴:“大王既已上奏,想必已有了对策?”
莲生奴一笑:“我的确有些想法。”
“愿闻其详。”
“兵权为舅舅的立身之本,不能全部交与他人,但要想不让父亲生出猜忌之心,就只有分权。”
“分权?”
莲生奴肯定地点头:“军中职位可以保留,但权柄却得与他人共掌,且我已提议从边军中选人。当然,为免京中物议,接掌之人不能是舅舅的人。新提拔上的人,在军中的威信必不及舅舅,即便有所掣肘,舅舅也有自保之力。我以为这是目前能达到的最好结果。”他没说出口的是:这样一来,不同势力间可以互相牵制,有利于他对边军的掌控。
苏仁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赞同了莲生奴的提议:“这不失为可行之法。”
“只是……”莲生奴微微皱眉,“人选上……”
“怎么?”
莲生奴摇头:“要是北疆边军出身,既有才能又能取信于京中的人恐怕不易找到。我也曾在军中留意,却至今毫无收获。”
苏仁沉思,良久才捻着胡子说道:“某倒是想到了一个人选。”
“谁?”
“丘守谦。”
“丘都尉?”
苏仁点头:“丘守谦是郑公之子,当年陛下为晋王时,郑公曾为之美言,算是有恩于陛下。虽然如此,郑公却从不居功,且持身甚正,一向不涉及朝中纠纷。有这一层关系在,陛下对丘都尉不会反感。丘都尉的禀性忠直,肖似乃父,用兵虽不及其父多出奇谋,却也稳健扎实。某想陛下应该不会对他起疑。”
这也正是莲生奴属意的人,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的确,他是个合适的人选。”
苏仁能提出这个人选,说明他是真心合作,这让莲生奴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