衷?”
采女不敢说,只一个劲儿地向两人磕头。
皇帝先不耐起来,将手中的棋子一掷,喝道:“说。”
“妾……妾刚才看见贤妃……”采女哭哭啼啼地才说得半句,忽地想起贤妃乃太子生母,便立刻噤声,不敢再说了。
可这半句话却足以让皇帝和莲生奴猜到她与绮素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莲生奴颇为尴尬,沉默了一会儿才向皇帝说道:“儿子会和母亲谈谈。”
皇帝的脸色虽有些不好看,却并未如莲生奴想的那样大怒,反而抬手制止了莲生奴:“不必。”
“父亲……”
“这是我和她的事,”皇帝淡淡说道,“我会和她解决。”
漫天霞光映照在会宁殿上。
绮素抬首,安静地凝望着这座这二十多年来她无数次踏入的宫殿。余晖层层渲染,在殿阁上留下了一抹金色的印迹。她眯着眼仰视了夕阳片刻,唇边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她原以为皇帝不会再见她了,想不到有生之年她竟还会再次走入这座宫殿。
昨日她与皇帝新晋的采女巧遇,她认出此人乃是之前在会宁殿掌职的宫女之一,以往也常能见着。在她的印象里,那是个极小心谨慎的人。若非如此,皇帝也不会让她留在身边伺候那么多年。采女向她行礼时她故作冷淡,以那人素来怯弱的性子,见她如此,必然会心惊胆战。
果然,没过多久便有人与她通报了消息,告知了会宁殿里发生的事。想不到她随意的一手试探,竟收到了出乎意料的效果:那位采女竟向皇帝请求贬斥,让她重新做回宫女。对皇帝来说,恐怕再没有比这更大的耻辱了。
想起皇帝,绮素忍不住轻轻地抿了一下嘴唇。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对,没人比她更了解皇帝,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在发生这样的事后他还肯见她,怕是有些不寻常。或许他已经不想再容忍自己了,今日的见面不能大意。在殿前静立了好一阵,自觉已做好了准备之后,绮素才让人前去通禀。
不多时殿内便有内官出外,对着她深深一礼:“贤妃,至尊有请。”
绮素吸了一口气,随他走进了会宁殿。
殿中依旧是她熟悉的场景,无论是书案上的陈设或是地上的红线毯,都未有任何变化,甚至连她亲手添过香的铜炉也都还在原处,似乎皇帝并不急于抹去她的痕迹。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原该侍立殿上的宫女、内官,如今都已被遣散,连引路的内官在将她带进殿以后也默默地退了出去。殿中只余皇帝和绮素二人,皇帝端坐榻上,冷眼看着绮素趋前,向自己行礼如仪。
“事已至此,又何必多礼?”皇帝平静的嗓音响起,“坐吧。”
皇帝现在必然恨她,然陡然相见,他竟不曾多加刁难,让绮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然她素知皇帝城府,又早已学会了掩藏自己的情绪,因此只微微垂头,使自己不致表现得过于惊异。殿上另有一张坐榻,却远远地放在皇帝对面,似乎要有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绮素不以为意,谢过之后便在那榻上落座。
“好手段啊!”绮素坐下后,皇帝淡漠地鼓掌,“简简单单就吓得采女肝胆欲裂,在朕的面前又哭又闹,吵着要回去做宫女。看来这么多年朕还真是低估了你。”
绮素唇边微微浮起了笑容:“全凭至尊教诲。”
“哦?”皇帝十指交错,“说说看,朕都教了你些什么?”
“精于计算、口是心非、阴险毒辣,”绮素柔声说道,“无一不是至尊所授。”
皇帝未置可否,他一双凤目在绮素身上转了一转,才似笑非笑地说道:“朕不得不承认,你学得很出色。”
绮素一笑,抬头与皇帝对视:“过奖。至尊这段日子看来过得不是太好,妾瞧着竟憔悴了许多呢。”
康王之事对皇帝的打击不小。他本已病着,经此一事,病势又加重不少,至今未曾复原。几个月不见,他几乎像变了一个人。之前皇帝虽然鬓边也添了白发,却只是稀疏的几缕银灰,如今头发却已白了一半,原本饱满的面容也消瘦了不少,眼眶竟有些深陷了。
面对绮素如此辛辣的嘲讽,皇帝倒也从容,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拜你所赐。”
绮素一怔,随即又是一笑:“想必至尊现在恨毒了妾。”
“你又何尝不是恨毒了朕?”皇帝淡淡说道,“在朕枕边二十多年,却一直恨着朕。”
绮素默认。
皇帝见她神色,冷冷地笑道:“你恨朕,是因为朕抢了李元沛的太子之位?”
陡然听见“李元沛”三字,绮素眼光微沉,却依然没有说话。
皇帝却不介意她的沉默,缓缓说道:“朕幼年赴任北府,狄人势大,欺凌华夏。朕每日殚精竭虑,苦心维持,才使得郑公无后顾之忧,此后中原才有了反击之力;朕为太子,数次监国,听决庶务、举荐贤能;为君以来,行法令,实仓禀,平徭赋,去夷狄,天下无事二十余载。朕纵不敢以贤君自比,却也无愧先帝百姓。”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用轻蔑的口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