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域名(.com)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org)
次日上午拐入大街,那晴朗的假日天气,美好的安宁,还有新的一天开始时村庄苏醒过来的那种熟悉的嗡嗡嘤嘤,让我恢复了信心——说到底,我不是来报喜的吗?……
奥古斯丁和他母亲住在从前的校舍里。他父亲因一笔遗产而富裕起来,过了几年退休生活,在他去世时,奥古斯丁希望把学校买下来,老人家在那儿教了二十年书,他自己在那儿学会了读书。倒不是说那幢方方正正的大房子显得有多亲切:它看上去其实像镇公所,而它过去确实是镇公所。底楼安装的窗户比街面高出很多,谁都不曾从那些窗子朝外张望过;而屋后的院子,没有树木,围着一圈盖了顶的窝棚,隔断周遭的乡野景致,比我见到过的任何一个荒凉的操场都更为严厉和干燥……
在那个开有四扇门的过道里,碰见莫纳夫人从院子里进来,提着一个大大的洗涤篮,看来在这个漫长的假日早晨,她一早就把洗好的东西拿出去晾晒了。丝丝缕缕的白发从那顶老式软帽下漏出来,而那张容貌端正的面孔浮肿而倦怠,仿佛是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似的。她低垂着头,像是在郁郁不乐地沉思。
可她看见我并认出来时,却露出了笑容:
“啊,你来得正是时候。他要外出了。我一宿都在给他做账,帮他收拾东西。火车五点钟开,可我希望来得及把东西都准备好……”
从她那种态度可以认为,事情整个是由她本人定下来的,可她或许是一点都不知道莫纳要去什么地方。
“上去吧,”她说道,“你会在镇长办公室找到他的。他在写东西呢。”
我急忙上了楼,推开楼梯右边那扇门,门上仍钉着一块标有“镇公所”字样的牌子,便走进了一个有四扇窗子的大房间,两扇开在街边,两扇俯瞰田野。墙上挂着共和国前任总统的褪色肖像——格雷维和卡尔诺。一座平台占据最里端整面墙的宽度,上面放着一张铺绿呢桌布的桌子,还放着几把镇委会成员曾经占据过的椅子。镇长的扶手椅里坐着莫纳,在一个心形的老式陶瓷墨水池里蘸着笔。正是在这里,在这个更适合于某位退休公务员的场所,莫纳度过了那个长假,在他没有去乡下游荡时……
他一看见来人是谁就站了起来,可并没有我预想的那般踊跃。
“索莱尔!”他叫道,像是大吃一惊似的——而他就说了那么一句话。
一模一样的高个子,一模一样的瘦骨棱棱的面孔和平头。一抹乱糟糟的胡须开始在嘴唇上方蔓延开来。神情和从前一样坦率,可某种东西像一层迷雾使往日的热情变淡漠了,只在少有的几个瞬间闪现从前的热烈,会将那层迷雾驱散……
见我到来他显得十分不快。我纵身一跃就上了平台,可让我吃惊的是他甚至都没想到伸出手来。他朝我转过身,手放在背后,向后靠在桌子上,一副尴尬之极的模样。他看着我,其实却没有看见我,像是在考虑该说什么话似的。总是要这样斟字酌句,他才慢慢说起话来,像那种独自生活的人——猎手、探险家——他会不假思索地做出决定,无须考虑那些可以把它说清楚的话语。而既然我站在他面前,他就不得不要尽其所能地想出一些词句,以便做出解释了。
与此同时,我尽量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告诉他我是如何到达的,是在什么地方过夜的,见他母亲在为他起程做准备我是多么惊讶……
“啊!她都告诉你了?”
“只是说你要外出……我想只是一趟短途旅行吧。”
“不。是路程很长的旅行。”
我感到不知所措了,但是确信会立刻把取消他计划的话说出来,不管那是些什么样的计划,眼下我是张口结舌,想不出如何用最合适的方式将话题打开,说出我此行的使命。
可他总算是开口说话了,却是那种设法替自己开脱的人所用的语气。
“索莱尔,圣阿戈特时期那场奇怪的历险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是知道的。那是我活着的一个理由,是我活在世上的唯一希望。没有了那个希望,那还剩下什么呢?我岂能像别人那样继续生活下去呢?……”
“可在巴黎,我倒确实是试着那样活下去的,当我看到一切都完了,再也没有必要去寻找迷失的领地时……但是,一个曾经误入天堂的人怎能希望去和尘世达成协议!绝大多数人认为是幸福的东西在我看来是可鄙的。当我处心积虑并真心诚意地试图像其他人那样生活时,我心里积存的是太多的自责,够我维持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坐在桌边的椅子里,凝视着地板,倾听着,却不朝他看,一点都没有听明白他这一番迂回曲折的解释。
“可是莫纳,”我终于说道,“把话说得更直白些吧。为什么要做这趟长途旅行?莫非是做了某件得去纠正的错事,或是去履行某个你得要信守的诺言?”
“嗯,确实是这样的。你记得我向弗朗茨许下的那个诺言吧……”
“啊!”我如释重负地插话道,“如果是那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