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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座满是伤感遗物的房子里，女佣终日摇着哄着那个病恹恹的小宝宝，德·加莱先生没过多久便卧床不起。那生命的火花伴随冬天第一阵寒流悄然熄灭，而我站在这位可爱的老人家的床边流下眼泪，是他的纵容娇惯，他与儿子分享的异想天开，成了我们整个历险的起因。所幸他是在对所有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去世的，事实上是在完全沉默中去世的。由于多年来他在法国这一带没有亲戚朋友，他便指定我做剩余遗产的继承人，直到莫纳归来并向他做出详细决算报告为止，如果他真的归来的话……从那时起，我便住在了撒伯隆尼埃，虽说并未放弃圣伯努瓦的教师职位。每天一大早我便动身去那个村子，随身带上可以在教室炉子上重新煮热的午饭。下午自习课一结束便回家。这番安排可以让我和小宝宝——由农场女佣照看——在一起，而这样也多一些遇见奥古斯丁的机会，要是有朝一日他会回来的话。

    此外，我总是巴望会在屋里某个地方，某个橱柜，或许是某个抽屉里，巧遇某份文件或物件，会让人弄明白他前几年在长久的沉默中是怎么过生活的——某条会解释其逃跑的缘由或至少会暗示去何处寻找他的线索……我已经搜遍不知多少碗柜和衣橱，检查成堆的纸板箱，里面塞满成捆信札和家庭旧照片，或是假花、羽毛、鹭鸶和老式的鸟类。那萎谢的香气，让人想起那么多的死亡和消逝，唤起我心中的记忆，弄得我一整天都萎靡不振，便丢下不找了……

    然后有一天，是假日，我在阁楼上注意到一口小行李箱，长而扁，包着绒毛半已磨损的粗糙猪皮，认出是奥古斯丁随身带到圣阿戈特的那只箱子。我心想，居然没有先上这儿来看一下！毫不费劲地将那把生锈的锁用力撬开，发现行李箱塞满了旧课本——语法、算术、文学——和各种类型的练习簿……与其说是出于好奇还不如说是出于伤感，我在那些东西当中翻来找去，再念上一遍我背得出来的那些听写段落，我们经常是重抄的段落：卢梭的《下水道》，保罗-路易·库里埃的《卡拉布里亚历险记》，《乔治·桑致儿子的信》……

    那儿有一本“作文测验簿”，这让我感到吃惊，因为这些测验簿是学校的财产，从不带走的。边沿褪色的绿封皮上，那个学生的姓名奥古斯丁·莫纳，是用粗黑工整的印刷体书写的。从第一页上的日期“189……年4月”我便知道，他是在离开圣阿戈特的前几天启用这个本子的。头几页是以我们单单在这门课程作业里有望显示的那种虔诚勤勉写就的——以下的页面空着，而他很可能是为了这个缘故而没有把本子交上去。

    跪在地板上，想起所有那些琐碎的规章制度在我们青春期常规中承担了这样的重要性，一边用拇指拨弄纸页，这时发现另外几页上写着字。空白的四页过后，开始出现另外一连串笔记。

    一样的笔迹，可写得不太用心，有时实在就是勉强认得出来的急速涂鸦：短小的段落让一两个空行分开。有时只有半句。零星写着日期。从第一行起，我便猜到这些笔记会泄露他在巴黎生活的某些内容，或许会给他目前的下落提供线索，我便下楼去从容不迫地阅读那份记录，借着比在昏暗阁楼里可获得的更好光线。这是个明亮的冬日，阳光灿烂却阴晴不定。有时太阳投映在洁白的窗帘上，将窗格的交叉图案勾勒得分外清晰，随后是一阵风将零落的冻雨泼洒在窗玻璃上。正是在这扇靠近壁炉的窗户旁边，我读着那一行行文字，说清了那么多原委，而我逐字逐句地将它们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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