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他突然有了依偎恋人的感觉,自觉害臊又脸红心跳地往后靠了靠。同恋人靠在一起什么感觉呢?他想。可是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和异性亲密接触过,真想象不出肌肤相依、耳鬓厮磨是何种滋味。应该很甜蜜吧?要不人家怎么说销魂呢!他打了个寒颤,思绪很快又转回来。青藏高原由于空气稀薄,昼夜温差很大,白天温度高,有利于植物的光合作用,而晚上温度极低,植物的呼吸能力减弱,又有利于养分的积累,所以青稞的亩产量有时会很高,但由于受土质和气候的影响并不能大面积种植,总产量往往提升不大……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早上醒来,黄狗已不知去向,但扔给它的馒头还在。宋建华拍拍馒头上的灰,挑出几根狗毛,把馒头塞进口袋。走出狗窝,太阳已经从金黄的青稞地里跳出来挂在弯弯的山羊角上,望不到边的青稞地里镰刀银光闪闪,手扶拖拉机一摇一晃向田间开去。他伸伸懒腰,决定继续帮农民收割青稞。这一干就是好几天,手划破了好几个口子,眼镜片也被麦芒刮出一道道划痕,嘴角还起了好几个水泡。
回到单位,大家知道他这几天的经历后都纷纷摇头。宋建华问同事这里的土壤结构、有机含量和水质成分等数据,同事要不摇头,要不含含糊糊说不清。
第二天,宋建华又背上馒头一壶水跑到另一个村子。他挨家串户去看刚收回来的土豆、玉米,记录油菜、豌豆等经济作物的产量,询问奶制品的加工销售情况。临走又抓了把泥土,灌了一壶水,准备带回去研究。
刚进城就看见一个工地尘土飞扬,打桩机“轰轰”直响。几块水泥板上蹲着一群端着碗对着夕阳吃饭的工人,其中一个很像陈西平。宋建华从马车上跳下来边喊边跑。陈西平从水泥板上跳下来,“你咋来了?”宋建华也不回答,夺过他的碗就吃起来。一旁的工人直笑。陈西平嘱咐他慢些吃,别噎着。宋建华风卷残云般地扒完碗里的肉看着陈西平,意思是还要。陈西平又端来满满一碗,还用筷子串着两个馒头。宋建华跳上水泥板,学着工人的样子蹲下来吃,两个馒头下肚才放慢速度。他转着碗边把肉汤喝尽,用袖子擦擦嘴,“蹲着吃饱,站起来刚好!”陈西平问他怎么饿成这样。宋建华说:“坐在屋里急死我了,一个人跑到村里转了两天,饿坏了!”他看看陈西平灰扑扑的鞋子,问他不坐办公室咋跑到工地上吃灰咽土。陈西平看了一眼身后的工人,小声说:“西藏的工资比内地多三成。如果搞设计的同时再兼一份工程监理,每天又能多两元补助,还有免费的肉吃。我计算过,这样下来一年要比内地多千把块呢!”
“果真像小虎说的,你来西藏就是为了挣大钱?”
“我知道我不中,没你高尚,更不能和浩天和雪梅比!”
宋建华靠在水泥板上对着太阳挺着吃饱的肚皮,“听说了,他们原来都是准备留校任教的。张浩天全家都反对他来西藏,他是偷跑出来的。王雪梅是他们学校唯一一个进藏的女生,在学校就入了党。我比不上他们。我到西藏就是想学以致用,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你为了钱,我真没想到!”
陈西平扭扭身子,“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我家在农村,下面有四个弟妹。这么多人要读书吃饭,就像米缸被戳了几个大窟窿,怎么填也装不满。我家那几亩地全是父亲一锄头一锄头在草滩上刨了几个冬天才挖出来的,不知流了多少汗。”
宋建华有些吃惊,看着陈西平,期待他说下去。
“我父亲是种地的一把好手,撒下的种子均匀齐整,深浅适度,绝不会少出一棵苗,远远望去就像用尺子量过似的整整齐齐。一年四季他都猫在地里,拔草、锄地、浇水,腰都累弯了。我想哪天挣钱了,一定要帮他一把。”陈西平望着鸭蛋黄一样的夕阳深吸一口气,“知道吗,我有两个父亲。一个是在地里辛勤劳作、满脸沧桑的老父亲。一个是穿着父亲的旧衣裳,戴着父亲破草帽的稻草人。每天上学看见两个衣衫褴褛的‘父亲’站在自家地头,我就心酸!”他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递给宋建华。这是一幅功底很深的炭笔素描,人物表情细腻,画面温馨感人,麦田里两个“父亲”隔田相望,一样的破衣烂衫随风飘动。“其实我喜欢摄影,可没钱买相机。想家的时候就画画家乡的山,梦中的向日葵和爹妈!”
宋建华说:“我小时候就知道翻墙跳沟,上树下河,总和父亲作对。有一天突发奇想要搞一个‘百鸟宴’,拿着弹弓四处打鸟。东家的花盆西家的窗户都被我打烂过,没少挨揍。记得八、九岁我还偷偷给父亲烟斗里塞**,等他去摸火柴时就躲在一边等着那惊天动地的声响。”
“这我可不敢!”陈西平笑道。
“有一天,我忽然发现父亲追不上我了,向来盛气凌人的他对我说话小心翼翼的,我才意识到他老了。看见父亲和乡亲们含辛茹苦在地里刨食,我就萌发了上农学院的念头,读了大学视野开阔了,就不再盯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了。毕业时,学校动员进藏,我就来了。娘不知道西藏在哪,总给别人说我在高高的山上。”
陈西平还沉浸在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