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时,四处是静谧的黑。悄悄告诉大家,本书首发,想更快阅读,百度搜索就可以了。
呼出一口气,额上,后背立刻传来尖锐的痛楚。然后感觉到四肢的无力,软软趴在冰冷的地上,好像一摊烂泥。
痛,就代表还活着。脑中一时掠过色色人影,有锦绣、旋波、银芯、莫知、玲珑,个个都在冲我招手。忽然就有些后悔,若是之前再大力些,若是没有离火珠,若是在奉天殿上被一脚踢死,若是沉在碧水潭里,若是那时没有遇见慕容俩兄弟——若是,若是,若是没有遇见他——
耳边次第响起脚步的声音,纷乱而沉稳。火光从幽暗处转亮,照见弯腰驼背的老狱卒那张沟壑纵生不辨悲喜的苍老的脸。手中大串的钥匙哗哗作响,但他随意拿出其中一个就打开了我的牢门。跟在他身后的人背着药箱,一侧身就熟练的钻了进来,几步走到我身边,也不多说话,放了药箱取出一柄小刀利落的挑开我后背上的衣服。
黏在伤口上的布料被挑开,马上就有新鲜的血液涌出来。我痛的嘴唇发白,生死面前哪里顾得什么尊严贞操,疼的想哭,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得把自己当死物一般忍着随他摆弄。火光明暗中忽有一样事物落入眼底,终于燃起一丝心火——那大夫正在用他那只缺了两个指头的右手,稳稳得从药箱取出一瓶金疮药。
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尽力将他垂落在地上的一角长衫抓在手中。若是故人,便该有话要说,若不是,便不是吧——
那大夫一边上药,一边果然低低的开口,熟悉的声音掠进我的心底:“虽然流了血,但性命无碍。可惜伤口太深,势必要留下疤痕。”
我将他的衣角攥的更紧些,他迟疑了些,又低声道:“难怪素心放心不下你。你就是太过聪明,又太过天真,才会一次又一次吃这样的苦头。还不如出了宫,到哪里总会有一碗饭吃。”
药粉开始发挥作用,背上的伤口热起来,暖暖的,像春日里和煦的阳光洒在赤裸的皮肤上,缓解了原本的疼痛。我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不带着素心远远离开京城,不论走到哪里凭着他一身医术都能生活的很好,何必再趟深宫这趟浑水。转念想到这个时候能进到沼狱来,只怕背后就是慕容霆。可这是沼狱啊,慕容霆远在千里之外,内外受敌,他能有什么办法?
忽然攥着他衣角的手就被生生掰开,耳边响起他不耐烦的大声叫骂:“混账!打你的又不是我,你拉我做什么!你既已活不了,何必来触我霉头!”说罢飞快的将一粒小小的药丸塞进我的手心,便立起身子将我的手踢到一边,再骂道:“迟早都是要拉去后面化人厂的,休要脏了我的衣服!”
化人场是专门处理宫里死去宫人尸体的地方,话点到为止我已然明白,他是要故技重施,让我仿效当年的素心服药在狱中假死,然后趁着尸体运出去的时候好做手脚把我带出去。不过当年素心只是个不受关注的小小宫女,假死出宫并非难事,换到如今的我身上,只怕颇多凶险。然而来不及细细思量,我在他正要迈步离开时急急伸出手按住他的鞋面,开口想求他告诉我哥哥的情况,张了张嘴却只有满口的血腥味道,竟是再不能说话了。情急之下,只能仰头渴望的看着他。
大约我的样子吓到了他,夏冉俊美的面容上写满不忍直视的震惊与痛心。片刻犹疑之后,他留下一句话给我便匆匆离去。
“苏大人走前要我带句话,无论如何,好好活着。”
我闭上眼睛,整个世界一片空白。
莫失,在我最彷徨无依的时候,在我被亲生爹娘抛弃的时候,在遍地饿殍满眼死伤的情景下,他拉着我,一路饥寒,一路苦累,从绝望中挣扎出来。那时候,天还是蓝的,树叶上有嫩绿的芽,枝头的花含着幽幽的香。最困苦的时候,他对我说,无论如何,好好活着。
然而他却死了。
在这暗无天日的血腥肮脏的地牢中,披着累累伤痕,悄无声息的死了。
权谋阴影下的死亡从来都是这样这样无声无息,如同落入大海中的一滴水,溅不起半朵浪花。口中浮出浓重的腥味,那是甜腻的血液,自四肢百骸汩汩上涌,亟待寻找一个地方喷涌而出。而我紧紧咬着牙,不动声色的抵御周身一阵又一阵的恶寒与崩溃。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触摸到死亡的边缘,那么冰冷,那么脆弱,那么恐怖,却又那么诱人——只要轻轻松口气,便可以万事皆休——如今才知道,在宫中一次一次的遇险,以为人之将死的那些经历和勇气都不曾真正经历过生死的考验。
哀莫大于心死,然而生死一线时,才知道易死难生。活下去,更需要勇气。
哥哥,一定也是不甘心的吧。如果可以选择,他一定宁愿自己死在保家卫国、开疆辟壤的战场上,而不是成为后宫争斗的牺牲品。他要我好好活着,那我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血气一次次翻涌上来,我一次次强压着恶心吞咽下去。心如擂鼓,头疼欲裂,也好也好,至少告诉自己一息尚存。夏冉之前说什么,虽然流了血,但性命无碍,好极好极,沼狱的十里红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