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的时候，云雾不是很浓，月光尚且皎洁，我从阁楼的窗前往远处望去，通往流荒的虚境天边红光弥漫，那条路我不走很久了。

    “那个地方，如今是什么样，我亦很想知道，阿遥，我们一同回去瞧瞧。”

    燕锦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不知道，他就站在我身侧，同我一起望屋外看，目光落得地方，也是那条路，我听得一怔，半晌没说出来话，抬手往外指，一直到很远很远的月亮上去，喃喃低语，用轻浅到连我自己都要听不见的声音对他说：“那个地方，是炼狱，它生我养我，又囚我苦我。燕锦你说，是不是所有人都会有那样一处地方，不归，乃思，归，则凌迟。”

    “阿遥是怕。”

    “许是这样的，可我究竟怕什么？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没心没肺地笑出声来，扬起脑袋去看他，伸手去摸他的脸，指尖停留在那双眸子边，“我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的眼睛甚是可怖，里头承载了好多的东西，幽明的深不见底。”

    “阿遥如今的眼睛，也不透澈单纯。”#_#27218470

    我们四目相对，话里的意思彼此大约都是懂得，却始终没说破，月光有些朦胧，笼罩下来薄纱一层，在窗柩上，在他肩上，我的发上。

    “燕锦，你娶我吧。”我轻叹，嗓音如溪水潺潺，冷静的有些反常。

    “不是时候，流荒有难，我晓得你不会丢下狼山殿于不顾，我陪你一同回去平定流荒，待安平如常，我便娶你，明响昭之六界，要你受四海八荒跪礼，承六野九泽来拜。”

    他从容以对，笑的那样随和而温雅，他要许我一个天下皆知，可我不要，“我不要天下皆知，我也不愿得八荒九泽祝拜，你娶我，我嫁你，是我们二人的事，他们不需知晓。”

    “好。”燕锦揽我入怀，埋首在长发之间，喑哑然然：“好，好。”#2.7218470

    ……

    简小的婚宴是在次日举行，整个燕遥斋张灯结彩，红绫绕着房檐一圈又一圈，我曾经见大哥和枝雅成亲的时候也是这样红艳，要说有什么不同，不过是狼山殿大，来贺之人良多，此处实小，无人知晓罢了。

    只不过他们的爱得到的是六野九泽的祝福，爱的张狂且明白。我却满足于这燕摇斋的一方净土，这里没有权利的背负也没有祖辈的恩怨。

    有我有燕锦，足矣。

    粟水还是化不了人形，阿俏见着她狐狸的模样也没得怕，俩俩依偎在一块九呆在屋檐下瞧其他人忙来忙去，同桃带着诸葛一直在张罗奔忙，凡亲历亲为必定费时费力，一切都打点好的时候，近黄昏了。

    虽说自古成亲，不论天上地下，都是晨时便拜的，我等算是开天辟地，在日暮之际，方匆匆备好了喜堂。黄昏又如何呢？世上总要有人走出一道新路的，是我来走又何妨。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穿嫁衣，尽管衣裳不够奢华不够美丽，却红的很是大气，铜镜中映衬出来的容颜，既熟悉又陌生，瞳孔里的镇静显得有些虚假，却也掩了许多不安的心，这是个可悲又狠利的女人，我快要不认识她了。

    想起娘亲从前总说，我是她唯一的女儿，她会看着我从狼山殿风风光光出嫁，她总说狼族的女儿生性傲气，要我做四海八荒六夜九泽最尊贵的女人，她期待我穿着由她亲手缝制的嫁衣，她期待我的婚礼是六界最盛大的，她还期待我一直在她身边陪着。

    娘亲这辈子期待了很多，可我都让她失望了。

    阿爹身子骨一定还硬朗吧？尽管他爱流荒胜过爱我，可我照旧是他手心里的寒珠，捧太紧寒他的心也融我的命，他老人家若晓得我出嫁，定会将世上最好的东西赠与我作嫁妆，我晓得那是什么东西，可太重了，我要不起。

    南池呢，他从前总说我嫁不出去的，说我这样没心肝定没有人要，此时真想要他看看我穿红嫁衣的模样，是不是要悔的肠子都青了。还有洛前川，小时候他说要用十筐酥豆迎我入啸狮府的门，我当时思量很上算，于是勾了指头答应了的，可儿戏做不得数，我嫁的是燕锦，不是他，愿那酒鬼能清醒一些，然后寻一个良缘相伴至死。

    阿漆子啊，想来我还是要比她幸运多了，至少如今不是天各一方不得相见，她与伽白还在挣扎着，定是会长相厮守的，长相厮守。

    唔，人间戏台子上都唱：“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需啼，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挺好的，不分离。

    不知何时开始，外头竟毫无预兆的下起了大雪，一如几千年前，我醒来发现燕锦从流荒消失，那个时候是他蒙冤下凡历劫，而我则沉睡了几十年。

    廊道站着一个人，窗子上有他灰蒙的影。是他，总这样来的悄无声息，神出鬼没的连燕锦也不曾察觉，他向来话少，此时就站在窗外，我们隔着一层纱窗，只瞧得见彼此的剪影，默然无声。

    我不晓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熟悉他的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熟悉他的一言不发和寂寥成景，这个因我欲学如何心慈良善而首次付于温情悉心照养两载的黑猫，这个强